「谁写程式,谁就有改变世界的能力。反过来,想改变世界的人,也越来越需要懂得这门新的语言。这是张泽松把 Hour of Code 引入香港的初衷。同时,他开办Apps Lab,希望从教育开始,改善香港科技环境。」

端传媒实习记者 赵安平 发自香港

香港城市大学电子工程学系副教授张泽松。
香港城市大学电子工程学系副教授张泽松。摄:陈朗禧/端传媒

你会说几种语言?未来,程式语言 (programming language) 可能将成为现代人的必学语言。

近年来,程式设计在全球掀起一阵旋风,让孩子从小接触程式语言已成欧美国家趋势。英国政府在2014年率先将程式语言课程纳入中小学正式必修课程,学生从五岁开始就要学写程式。

程式语言何以如此重要,让世界各地不分老少都疯狂学习?我们身处充满科技的环境中,随处可见路人拿著手机在大街上捕捉精灵,若懂得程式设计,或许更可以理解这款风靡全球的游戏 Pokémon GO 背后的运作逻辑,而不只是被游戏和程式本身牵动著走。

2013年12月,美国非营利组织 Code.org 在当地发起 Hour of Code (一小时编程) 活动,号召民众拿出一小时时间,体验写程式,让看似枯燥的程式语言作为一种新文化,进入更普罗大众的世界,引起世界各地的回响,不足三年时间,已有超过2.6亿学生体验了这样的“一小时”。

一年后,这股风气吹到了香港。2014年底,香港出现了第一场 Hour of Code 活动。背后的推动者,正是香港城市大学电子工程学系副教授张泽松。除了举办 Hour of Code,张泽松还在香港城市大学推动成立 Apps Lab。从自己的亲身经验中,他相信,Coding (编写程式) 文化可以在香港原有的教育中,增加对逻辑思维、创意发想与解决问题的训练,也帮助未来的科技人才早早建立运算式思维 (Computational Thinking)。

谁写程式,谁就有改变世界的能力

未满40岁的张泽松,小时候在福建长大,三岁随著家人搬到香港,现在已经是大学副教授。他回忆自己在“爸爸从垃圾堆捡电视机回来看”那种物资缺乏年代长大,透过努力念书改变自身处境,而当时初兴的电脑技术,正是带动他专业成长的关键,也因为如此,他对编写程式有不一样的感情。

张泽松从小便喜欢将东西拆开来研究,中学时经常流连游戏机中心,开始对电脑游戏产生兴趣。升上中四之后,他透过学校电脑课认识编程,从此便与编程结下一辈子的不解之缘。

在香港中文大学取得电子工程及电脑科学学士与硕士之后的张泽松,先在校内的电脑中心担任管理员,后来发觉自己更喜欢面对人群的工作,因此兴起担任教职的念头。自英国伦敦帝国大学取得博士学位后,张泽松决定回到香港推广编程教育。

城大应用程式实验室(香港城市大学应用实验室,CAL)。
香港编程教育在张泽松的推广之下逐渐普及。摄:陈朗禧/端传媒

“就像97年香港回归时,我们便要学国语一样;在这个年代有这个需求,为了生活要改变自己。”张泽松说,未来的世界有很多工作会被机器人替代,但机器人只是木偶,背后的灵魂还是得交给设计操作程序的人类,“谁来写,谁就有改变世界的能力。”

当然,对学生来说,“改变世界的能力”太过虚幻,真正能激发人的,还是兴趣。于是,在城大担任助理教授期间,张泽松将红极一时的游戏 “Candy Crush” 带到课堂里,让学生用电脑写出游戏,还征求学生报名,将游戏转化成手机应用程式,在250人的课堂上,有20位学生愿意尝试。这样的经历,让他萌生成立“手机应用程式实验室”的念头;而这20位学生,就成了 Lab 最初的创始成员。

打造 Apps Lab,做创业,也做实验

张泽松一手策划的“城大应用程式实验室 (CityU Apps Lab,CAL) ”,隐身在城大电子工程系的教学楼里,两层楼的空间,并不大、也不华丽,却充满创造力与活泼的氛围。

成立至今已经三年,CAL 让对程式设计感兴趣的学生聚集在一起,共同发想、产出手机 App,同时也训练学生成为 “Coding Workshop” 的讲师与助手,从小学生、长者、教师到基层学童,都是他们推广编程教育的对象,透过教授基础程式设计教学相长。

CAL让学生成为「Coding Workshop」的讲师与助手,透过教授基础程式设计教学相长。
CAL让学生成为「Coding Workshop」的讲师与助手,透过教授基础程式设计教学相长。摄:陈朗禧/端传媒

CAL 也与校内、校外单位合作科研专案,让学生得以学以致用、参与社会服务。如前年与香港脊医学会合作推出的“好知势 App”,让使用者可以在一分钟内检测脊骨健康度,并配合找出附近脊医诊所资料;以及与城大资讯系统学系一同研发的 “CityU Walk”,不单只是记录使用者每日行走步数、消耗热量,还能组成团队,选择以学系、大楼为名行走,并对各单位的累积步数进行计算、排名,增加使用者走路意愿,实践 “Walk for a Reason” 精神。

除此之外,CAL 更是一个创业基地,让有潜力的开发团队能够聚集资本创业,目前为止,已有多个团队从校内外拉取百万港币资金。未来,张泽松希望 CAL 不仅可以成为“创业孵化器”,支持学生创业,产出更多公司,也能变成一个分享、传递编程知识的平台,并且不分年龄地媒合各方程式设计人才。更长远来看,“当然会希望 CAL 可以跟 MIT 的 Media Lab 一样,有更多一流的创意、科研产出。”张泽松豪气地说。

香港政府早在2001年启用邻近中文大学的香港科学园,至今IT产业却仍未成气候。

张泽松希望学界可以从自己的优势做些努力,他也提到,香港的科技教育除了要更多地与企业接轨外,在中小学的电脑教育也需要做出改变。这也是在针对科技专业大学生的 CAL 之外,他还努力推动 Hour of Code 的原因。

Hour of Code活動透過免費的編程教學讓更多香港市民接觸編程。
Hour of Code活動透過免費的編程教學讓更多香港市民接觸編程。摄:陈朗禧/端传媒

开拓 Hour of Code 的第一片草原

某个放暑假后的周六下午,天水围一间小学的电脑教室里头却依然闹哄哄,刚刚从大学毕业的讲师与助教,正在台上教导学生如何利用程式指令,让眼前的机器人沿线行走。电脑萤幕面前聚集了男女老幼,也有家长带著孩子一同参加。

张泽松与 CAL 在2014年底引进 Hour of Code 活动,透过每周一小时免费的编程教学,教授 Scratch、App Inventor、JavaScript 和 Python 等程式语言,让更多香港市民接触编程。

谁在 Hour of Code 学写程式
谁在 Hour of Code 学写程式。图:端传媒设计部

每到周末,Hour of Code 便会轮流在香港各个地点教学,课程通常在开放报名一周内即额满。成立20个月以来,已有2000多位香港市民接受教学,未来会继续从课堂中寻找符合资格的学生,培养他们成为讲师,将编程教育扎根到每一个社区,带起香港的编程风气。

特别的是,张泽松极力推崇父母与子女一同报名课程,他也鼓励家中的爷爷奶奶参与。在他看来,程式是一种语言,不但能跨地域沟通,更能跨世代沟通。

Hour of Code 从最开始推出时,台上五位讲师和助教,台下只有两位学生的窘况,发展到现在动辄一班80人的盛况。渐渐累积名气后,也吸引业界单位提供各式教材给教学团队,张泽松说,接下来的目标,是让讲师熟悉新教材,借此提升教学品质,并进一步改良课程,循序渐进规划中级、高级班,提升学生在一小时课程里的吸收程度,让课程进行得更顺畅。

作为编程教育的播种者,张泽松的草原如今已培育出两株逐渐成长茁壮的幼苗。即将升上中二的张梓彦跟中一的张庭玮,一年前参加了 Hour of Code 后,不但自荐成为课程讲师,更自行架设 “Smart Code” 网页,为青少年提供一对一编程教学。

张泽松希望未来可以拉动更多对写程式有兴趣的中小学学生,透过同侪的力量将编程教育慢慢普及开来。另外,他也陆续寻找有意愿推动编程教育的学校进行合作,让程式设计扎根中小学。

Hour of Code HK 历次活动地点和参与人数
Hour of Code HK 历次活动地点和参与人数。图:端传媒设计部

“就像钟乳石一样,一点一滴累积,就算每天只有改变一点点,最后也可以很坚固、很难被推倒。”从2014年第一次举办至今,Hour of Code 已经拓展到八个据点、一个月二十堂课。张泽松希望透过一周一次的教学,慢慢将编程教育普及整个香港。“我们推的 Hour of Code 只是个草原,要让他们回家可以继续,家就是他们的学校。”张泽松说,最终还是希望能在正规教育落实编程教学,替现有教师补充相关知识,让编程教育向下扎根,进而推动社会改变。

人口仅有一百多万的东欧小国爱沙尼亚,不但以 Skype 闻名世界,政府更是积极推动科技教育。而与香港仅一海之隔的台湾,也在去年推出详细的资讯科技教育课程大纲,预计2018年正式纳入新学期课程。香港科技教育的下一步,又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