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国王驾崩消息的一刻,很多人落泪,但是哭过之后,大部分民众还是选择平复心情。」

特约撰稿人 陈彦霖 发自曼谷

泰国曼谷,市民为留医的泰王普密蓬祈祷。
泰国曼谷,市民为留医的泰王普密蓬祈祷。 摄 : Lillian Suwanrumpha/AFP

泰王普密蓬逝世消息公布后,大批民众依旧选择赶往普密蓬一直留医的诗丽叻医院。人流量大,接近医院的道路交通拥塞,医院前的Wang Lang路无法通车,想要走近医院,只能靠步行。沿路可看到军警在场戒备。

医院大门口已经聚集了一批想要进去的民众,但是为了管控人流,大门口驻扎的大约二十名军警不再放行,人员和车辆只可出医院,不可以再进入。

至于早前抵达、一直没有离开的民众,则可以继续留在医院中庭内悼念。有人失声痛哭,但是整体气氛大致平和。医院外,许多民众纷纷用手机拍照。

泰王在位70年,对于几代泰国人来说,可能都是他们此生记忆中唯一的国王。

在现场悼念的民众B先生表示,听到国王驾崩消息的一刻,很多人落泪。

“不要以为现在大家看起来很平静,其实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很多人哭泣,”但是哭过之后,大部分民众还是选择平复心情,在现场安静的守候。

“别人看起来可能觉得我们怎么不痛苦,还在玩手机,其实内心是痛苦震惊,只是泰国人很依赖社交网络,使用手机不代表没有在哀悼。”

医院外,得知不能再进门,不少民众选择留在门口,和门前的Wang Lang路上。多数人身著象征皇家的黄色,表示哀悼的黑色,以及粉红色。

泰国王室占星家几年前说,粉红色是泰王的幸运色,能给泰王带来好处。

自此,泰王偶尔会穿上粉红色衣服。不少泰国人11日响应社交媒体上的呼吁,穿粉红色衣服出门,希望能给国王的病情带来转机。而13号国王辞世消息来得突然,很多人还来不及换衣服。

一些人双手合十,向著医院主楼普密蓬病房所在的方向祈祷,无语哀悼。普密蓬曾留医的病房16楼,大多数病房都亮著灯。何时移灵,仍无确认消息。

有年轻人怀抱普密蓬照片,在医院前合影留念。在诗丽叻医院斜对面,小贩摆摊贩卖国王御相,价格由10泰铢到30泰铢不等,供人悼念使用。医院正门口已经有专门的队伍,让民众排队持相片与医院合影。

另外也有零星几个人与朋友在医院前自拍留念,甚至在门口做起了Facebook直播。

随著夜色渐深,有民众高举普密蓬照片,席地而坐;也有人拿出自带的席子铺在地上,准备通宵悼念。

2016年10月13日,泰国曼谷,一个人在医院门外,为留医的泰王普密蓬祈祷。
2016年10月13日,泰国曼谷,一个人在医院门外,为留医的泰王普密蓬祈祷。摄:Lillian Suwanrumpha/AFP

王室成员齐聚医院守候 总理取消外访行程

普密蓬逝世前一天晚上,端传媒记者进入诗丽叻医院。步入医院走廊,消毒水味道扑鼻而来,久病未愈的泰王长期居住在医院16楼,一个外界永远不能透视的专属病房。而医院内外,早已建立层层警戒,更添民众焦虑。

尽管入院已久,但自12日有关国王身体状况未见好转的公告发布,过去24个小时对所有泰国人都是一种煎熬,对泰国政治前途更是考验。

泰国皇室多名成员昨晚齐集位处曼谷昭披耶河畔的诗丽叻医院(Siriraj Hospital),包括诗丽吉王后、王储哇集拉隆功王子、诗琳通公主、乌汶叻公主及朱拉蓬公主;总理巴育取消前往视察泰国东部地区的行程,搭乘直升机返回曼谷。原定当地时间晚8点或有“重大消息发布”,却只告诉外界国王的状况“不稳定”。

13日政府内部公告,“晚间7点发布重要消息”,果然,国王驾崩了。

普密蓬自1946年在位至今已届满70年,深受民众爱戴,一举一动均牵动泰国微妙局势。昨晚有关国王身体状况未见好转的公告一出,令泰国股市受到冲击,泰股指数一度遭重挫6.5%,而泰铢亦暴跌1.3%。

普密蓬逝世消息公布后不久,总理巴育便宣布根据宪法宣布,王储哇集拉隆功王子继承大位。虽然迅速明确继位人选,但继任问题可能引发的政治震荡可能性仍然存在,却令无数人忧心忡忡,又难以宣之于口;普密蓬仍密切留医时,很多旅泰华人的群组便纷纷耳语皇室的消息,一时间谣言满天飞,连副总理巴逸上将亦发言警告揑造虚假消息为犯法。

2016年10月12日,泰国曼谷,一个女人为泰王祈祷时哭泣。
2016年10月12日,泰国曼谷,一个女人为泰王祈祷时哭泣。摄:Athit Perawongmetha/REUTERS

在曼谷工作多年的J小姐在昨夜接受记者访问时表示,从新闻得知国王状况不甚稳定,下班后直奔医院,替国王祈福。

普密蓬离世后的泰国将走向何方?

在距离医院不远之处,便是热闹的酒吧街、各国背包客流连盛地。响彻云霄的电子音乐,与昭披耶河对岸的凝重,几乎是两个世界。一位不愿具名的社运人士T向记者淡然说道,“八月初宪法公投获通过,对于我们已经是最糟糕的事情,甚至糟过此刻每个人心里的悬念。”对于河流对岸的不安,他似乎已无甚感觉。

依照往例,若王室主要成员过世,相关哀悼活动将持续数月不等,T说,泰王一旦驾崩,全国守丧长达一年并非不可能,军政府料将禁止多数娱乐活动,酒吧、舞厅可能都要关闭一段时间。这不单会对旅游业、泰国股市造成重大影响,有人亦担心军政府会趁此机会打压异议声音、收窄民间的言论空间。

对于我们来说,当然是希望王储继位,才可能引起更多人对体制的质疑,更有助于争取泰国真正的平权。

事实也正如他前一天所料,巴育领导的军政府宣布全国将为国王守丧一年,如无意外,王储哇集拉隆功也会顺利继位。形象良好、民心所向的女王储诗琳通公主,受制于泰国皇室的传统,担当继承人的最大劣势就是自己的女性身份。

而且,诗琳通公主虽享民望,但未必有如王储早布局在各政府权力机关安插人马、掌握实权。如此,若诗琳通公主真要高调卷入皇室的权力斗争,可能将连自身安全都不保,落得一无所有,抽离于权力斗争似是上策。“这毕竟是男人间的政治。”T说。

泰国市民为泰王祈祷时哭泣。
泰国市民为泰王祈祷时哭泣。摄:Lillian Suwanrumpha/AFP

泰国的未来仍茫然未知之际,有“红衫军”领袖在日前被政府逮捕,在此前的抗议行动之中,“红衫军”中已有人对于君主制度表示异议,也可能引起当局忌惮。T说,“这可能是第一波,即针对主要威胁君主制度、亦即传统权贵阶级利益的政敌。我们更担心的是第二波,亦即对于现在公开反对军政府较为知名的人物,军政府都可能会加强打击力道,甚至检控入狱,以维护所谓政权的‘稳定’”。

T表示,面对皇室继任与政治动荡的阴云,当地无论是维权律师以至社运人士之间,都已有人准备好包括护照及行李,在必要时透过正式或非正式的方式前往第三国。但他们当中,亦有人早已面临军事法庭起诉,出国受阻。

如果说普密蓬是泰国君主立宪与国家传统的象征,也是泰国长年纷乱的政情背后最具影响力的“仲裁者”,那他离去的脚步,也势将掀起一场对21世纪“泰式民主制度”最具决定性的挑战。

“不想考虑太多,来到这儿,只是为了悼念我们爱戴的国王。”B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