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智英两个儿子,壹传媒四名管理层同时被捕,涉违港区国安法或串谋欺诈罪,同日下午和晚上,警方再拘捕多人。截至10日傍晚约6时半,警方才离开《苹果日报》所在的壹传媒大楼,搜查至少8小时。」

端传媒记者 余美霞 李慧筠 实习记者 李智贤 梁思行 发自香港

2020年8月10日,《壹传媒》创办人黎智英早上在寓所被捕,涉及触犯国安法罪行。
2020年8月10日,《壹传媒》创办人黎智英早上在寓所被捕,涉及触犯国安法罪行。摄:陈焯煇/端传媒

(本报导最后更新时间为2020年8月10日21时30分。)

2020年8月10日,香港再次经历一场大搜捕,全日先后有10人涉嫌违反港区国安法以及串谋欺诈罪等被捕。同一天,《苹果日报》所在的壹传媒大楼被200名警员搜查至少8小时,警方在傍晚6时半才离开,带走至少30个证物箱、数个手提或拖拉行李箱子,以及被塑胶袋包好、疑为服务器的3件大型金属物品。

早上7时许,警方先拘捕壹传媒集团创办人黎智英,黎智英双手被反锁上手扣带离何文田住所,他被指涉违反三条罪名,包括港区国安法中的“勾结外国或境外势力”、串谋欺诈以及煽动罪。3小时后,10时许,警方开始封锁并搜查壹传媒大楼。截至10日傍晚大约6点30分,警员搜查大楼逾8小时后终于带同证物离开。

综合媒体报导,警方共拘捕7名人士,除黎智英外,还有黎的两名儿子黎见恩、黎耀恩;壹传媒高层行裁总裁张剑虹、行政总监黄伟强、营运总裁兼财务总裁周达权及动画总经理吴达光。身在海外的黎智英助手Mark Simon则被警方通缉。其中,黎耀恩被指控涉嫌勾结外国或境外势力,周达权被控涉嫌勾结外国或境外势力以及串谋欺诈,而张剑虹、黄伟强、吴达光等则被控串谋欺诈。

在香港历史上,执法人员搜查报馆的情况相当罕见。1967年,六七暴动时期,香港政府曾实施《紧急法令》,关闭多间左派报社;警方亦突击搜查《新晚报》报社,逮捕多人。此外,2004年,廉政公署曾经搜查包括《东方日报》、《苹果日报》等8间报社,其中廉署人员搜查东方记者的电脑并查扣文件后,再搜查其姊妹报《太阳报》,两场搜索行动合计历时超过5小时;8间报社随后均有发表声明谴责廉署干预新闻自由。

这次警方的大规模搜查和拘捕,被认为与美国刚刚出炉的制裁政策有关。8月7日,美国财政部宣布对特首林郑月娥,以及一些中方与香港官员如保安局长李家超、警务处长邓炳强等共11人实施制裁,并指他们破坏香港自治,限制香港公民的言论及集会自由。民主党立法会议员涂谨申接受媒体访问,指今次突击搜查壹传媒是“北京指使特区政府的报复行动”。

到了10日下午4时许,警方再拘捕多2名人士,分别是“香港故事”成员李宇轩,及前学民思潮成员、现任外媒ITV News记者李宗泽,涉嫌违反港区国安法的“勾结外国或境外势力”及洗黑钱。根据TVB报导,该两名人士涉嫌负责网上团队“我要揽炒”的运作。“我要揽炒”团队于去年反修例运动中,透过网上讨论区“连登”组成。他们主力推动国际关注,曾成功众筹于13个国家的18份报章刊登广告,宣传香港的反修例运动。8月4日,该团队公开宣告有份促成英国国会“跨党派香港小组”的《香港警方违反国际人道标准调查报告》。

晚上约8点半,香港警方再前往前众志成员周庭家中进行拘捕。据《香港01》等报导,周庭涉嫌违反港区国安法中的“勾结外国或境外势力”,消息指与黎智英案有关。

2020年8月10日,警员将周庭带离寓所。
2020年8月10日,警员将周庭带离寓所。摄:陈焯煇/端传媒

警方搜查壹传媒8小时,未有公布手令涉何种罪行和具体范围

今早近10时,近200名军装及便衣警员进入将军澳壹传媒大楼进行搜查。警方于各楼层拉起封锁线,要求在场职员留下,且不让任何外界人士及传媒进入大楼内。据《苹果日报》记者的说法,警方带走了2楼编采部、3楼行政部及管理部房间楼层的证物;他们亦在4楼摄录器房带走文件及主机,而目前仍在搜查4楼。

据悉,大楼2楼为集团高层办公室,同为《苹果日报》港闻组、突发组及财经组的办公地方。

当时正在进行直播的《苹果日报》记者及总编辑罗伟光,曾多次要求警员出示搜查令,但未获回应。罗伟光其后向进入大楼的国安处高级警司李桂华表示,壹传媒代表律师因警方封锁大楼而不能进入,又指相关警员并没有出示搜查令,强调壹传媒会进行司法复核。李桂华澄清同事有出示手令,但同时口头承诺会先暂停搜查工作,以待𨤳清相关法律问题。

有传媒引述消息指,壹传媒职员收到公司指示,手令不包括所有编采新闻材料,如果指明是新闻材料,警方就不能观看、搜查和取走。然而,根据《苹果日报》现场直播所见,警方在编辑部内不时翻阅记者办公桌上的文件。

壹传媒工会发言人林伟聪表示,这做法侵犯新闻自由,亦超越警方搜查手令的权力范围。

警方在苹果日报办公室内拉起封锁线。
警方在苹果日报办公室内拉起封锁线。图:苹果日报提供

近10时40分,黎智英被警员带到九龙城警署后,被押返壹传媒办公室协助调查,期间双手仍被反手戴上手铐,期间回应员工指不知道报社前景,但无法担心太多,“煮来了就吃”。同一时间,有壹传媒管理层上前了解,但遭警方要求离开封锁线范围;警方警告可能拘捕对方,双方一度发生争执。11时许,壹传媒法律代表到场,据称法律代表之前曾受警方阻挠。

11时20分,国安处高级警司李桂华于壹传媒大楼外见记者,他指警方今早已向负责人展示搜查令,而鉴于现场为传媒机构办公地点,或涉及新闻资料,已初步审视哪些范围不可搜查,包括记者座位及编采部,然后再分配警员入内。

李指整个搜查过程顺利,惟未有回应记者提问,亦无表明手令具体为何。李亦未有回答今早拘捕的多人涉及何种罪行,此后返入大楼。

香港电台表示,记者上午到壹传媒大楼外采访时,一度被警方拒绝进入采访区。在场警察公共关系科人员向记者解释由于现场并不宽敞,只能拣选一些本地知名度较高、规模较大的媒体进入;并强调会让在过往警方行动中,没对警方工作造成阻碍或威胁的部份传媒进入。据悉,包括立场新闻在内的多间网媒记者亦无法接近大楼。

另据直播所见,只有无线新闻、NOW新闻、有线电视及商台获准许进入采访区。

《港区国安法》第43条规定,港区警务处维护国家安全部门办理危害国家安全犯罪案件时,可以准予警方等执法部门在调查严重犯罪案件时采取的各种措施。据第43条的实施细则,列明:为侦查危害国家安全罪行,警务人员可向裁判官申请手令进入和搜查有关地方进行搜证。但在特殊情况(如紧急情况)下,助理处长级或以上警务人员可授权其人员在无手令的情况下,进入有关地方搜证

警方用作运送证物的蓝色胶盒。
警方用作运送证物的蓝色胶盒。图:苹果日报提供

黎智英高调就香港事务发声,屡遭建制媒体批评

转战传媒业前,黎智英在成衣工厂工作,他于1981年创办连锁服装品牌Giordano(佐丹奴),几年间迅速扩展,在大陆、台湾皆有不少店面。自1989年,黎智英逐渐退出佐丹奴生意,另立壹传媒集团,出版《苹果日报》,并在1990年创办《壹周刊》。

根据《苹果日报》数字,1995年,《苹果日报》曾创下每日发行量70万份的纪录,壹周刊亦曾每周发行30万份。两份报刊被称为“一报一刊”,对香港社会、政治影响深远。

近年,黎智英积极参与国际游说,在2019年反修例运动爆发期间,曾高调前往华盛顿,就香港局势会晤美国副总统彭斯、国务卿蓬佩奥、前任国家安全顾问博尔顿及共和党参议员克鲁兹。

今年5月底,他开设Twitter账户,批评中国以国安法打击香港的法治自由,表示︰“我会战斗到最后,香港是我家。我们不害怕。”

未计今日因国安法被捕,黎智英早前已身陷5项控罪,包括今年6.4集会“煽惑他人参与未经批准集结”、去年10月1日组织及参与未经批准集结两罪、及去年8月18日组织及参与未经批准集结两罪。

7月1日港区国安法实行之后,政府官员和建制媒体曾多次指黎智英涉嫌违反相关法例。在国安法通过的第3日,《大公报》引述法律界人士说法,指黎声称会继续为民主奋战,不过会用“很不同的方式”进行抗争的言论具煽动性,有可能触犯港区国安法第21条。

7月30日,保安局局长李家超接受《大公报》访问,指执行国安法时,黎智英、李柱铭、李卓人等反对派头面人物将被重点关注,警方将以最严厉手段搜集情报及执法。

早前,《大公报》的报导亦曾指黎智英是美国在港的主要代理人,借壹传媒协助美英政治势力,不断插手香港事务;与李柱铭、陈方安生及何俊仁四人均是勾结外国势力的“急先锋”。今日黎被捕后,《东方日报》亦随即报导他在国安法立法后仍多次在Twitter进行直播“唱衰”香港。

2020年8月10日,警方到壹传媒大楼进行搜查。
2020年8月10日,警方到壹传媒大楼进行搜查。摄:陈焯煇/端传媒

突袭式上门搜查增加,理大事件与民研中心均被查

港区国安法实施之后,香港警方突袭式、大规模的上门搜查行动增加。警方最近一次派出大量人手搜查理工大学学生会,调查去年11月17日警员中箭一事;时为“理大事件”的8个月后。

7月17日,警方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探员,连同传媒联络队共约50人,持手令进入理工大学学生会会室搜查。据理大学生会了解,相关行动与去年11月17日“理大冲突”期间,一名传媒联络队警员左脚中箭案件有关,当中涉及暴动罪。当时警方搜证持续约两小时,惟最后只带走5部电脑及2部电脑屏幕等物品离开。

此外,受民主派委托设计初选投票系统的香港民意研究所,于初选前夕(10日)遭约8名警员登上位于黄竹坑的总部搜查。警方称,因接到投诉怀疑民研电脑系统有黑客入侵,致市民个人资源外泄,怀疑有人不诚实使用电脑,要求拾走研究所内所有电脑。

警员当晚于研究所内搜查超过3小时,最后仅复制部分电脑档案后离开;事件中没有捡走任何电脑,亦无人被捕。

黎智英被捕后,壹传媒股价今早一度创新低,跌至0.075元,跌幅近17%;不过午后大幅反弹,高见0.36元,升逾300%,是升幅最大股份;最终收报0.26元,收涨183%。

2020年7月1日出版的苹果日报,头版讲述有关国安法生效的新闻。
2020年7月1日出版的苹果日报,头版讲述有关国安法生效的新闻。摄:Vincent Yu/AP

四季常餐同样遭搜查

除壹传媒大楼被搜,中午12时许,近20名警员搜查黎智英次子黎耀恩于中环德辅道中的茶餐厅“四季常餐”。约40分钟后,警员用证物袋检走一批文件,并无回答现场记者提问,仅着记者向警察公共关系科(PPRB)查询。餐厅职员表示,并不知悉相关警员是否隶属国安部门,亦不知道警员是否持有搜查令,以及检走哪些物件。

综合无线新闻及《东方日报》报导,黎智英、其次子黎耀恩及壹传高层张剑虹、黄伟强、周达权及吴达光被指控的“串谋欺诈”,与壹传媒于该地厂房经营至少14间独立公司,以提供“公司秘书”等服务获利有关,当中涉嫌违反将军澳工业邨地契条款。相关公司的董事均为黎智英,而其次子黎耀恩经营的10间食肆及公司,包括“四季常餐”,被指亦有提供“公司秘书”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