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颇为自豪和别人说,我们中国的文化最重视教育。在与其他民族的对比中尤其明显,当墨西哥人的后代还在贫民窟游荡的时候,华人的小孩总是靠着父母对教育的重视实现了阶级跨越。周星驰的电影《长江七号》里,即便住在垃圾堆满是蟑螂的小屋子,却仍然要让女儿上最好的学校。人们普遍不富裕,但人们思想上的不富裕,可以缓解生活的不富裕,在馒头不够吃的情况下,要学会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饿了。所以当看到深圳的父母们在教育局门前下跪,海淀区的父母们为了学区房挤破头,人们喜欢去指责家长们对教育的变态渴望,而不去抱怨优质教育资源的稀缺。


优质的教育首先应该被当作一种优质的服务,包括传道授业解惑,虽然老师们往往被誉为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但老师的灵魂也可能出问题。江苏常州市的小学生缪可馨写了一篇《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读后感,被那位袁老师评价“要传递正能量”,多处被划和打叉,撕掉两页作文纸,要求罚写,也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了,缪可馨最后跳楼身亡。说来事情不清楚,应该让子弹再飞一会,但很多事情告诉我们,子弹飞着飞着就没了。就像缪可馨家长要求查看教室录像,其实不说也能猜到录像硬盘早就坏了,就像缪可馨家长乞求其他同学告知真相,可大家除了沉默就是在群里给老师点赞。谁都知道你的孩子乖巧可爱,老师刻薄习惯侮辱,可是你的孩子死了是你孩子玻璃心,我的孩子没死就是我孩子优秀,还需要讨好这位老师。


缪可馨的家长太不熟悉表达诉求的方式,据说他们为了讨要说法,组织亲友在学校门前拉横幅,结果被警察带走关押。为什么不能学学深圳家长从一开始就跪着呢,你要求公道还敢站着,这不是造反吗?缪可馨的有段话被要求传递正能量——“不要被表面的样子,虚情假意伪善的一面所蒙骗,在如今的社会里,有人表面看着善良,可内心却是阴暗的。他们会利用各种各样的卑鄙手段和阴谋诡计,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的确不够正能量,你怎么只盯着阴暗面呢?修改它也很简单,就是在句首加一句“在美国”,把“如今的社会里”改成“在国外的社会里”,瞬间正能量。甚至,从“欺骗”、“阴暗的内心”、“卑鄙的手段”、“不可告人的目的”看得出来,这位小女孩看多了外交部的发言,却不知道这些不能被用来形容自己国家。


有人说,这是正能量杀人。其实小学生哪懂什么正能量,只是受不了诛心般的批评和侮辱、以及可能存在的体罚。郭德纲的相声里,一个人上街被打了,打人者问你你咋不戴帽子呢,转天戴上了帽子又被打了,打人者问你你咋戴帽子呢。“正能量”就是打人的一个工具,我一眼就看出你不够正能量,其实是我第一眼就想打你了。你可以用正能量,我也可以用正能量,结果就是遍地伪君子。公立学校的老师不能出去开辅导班,袁老师这都违反规定了,还好意思教导别人传递正能量。教师被誉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但教师不应该对学生的灵魂负责,而要对自己的灵魂负责。一个太监何必指导别人性生活呢,就凭你传递了正能量?


正能量这事儿不需要老师出手,爸爸妈妈又是些怯懦的人,等孩子们长大了,社会自然会一次次的教导他们真正的“正能量”——教育不是自己的战斗,还需要父母的帮助。山西临汾的仝卓就是属于教育资源吃太饱的人,为了满足解放军艺术学院的招生要求,曾经在父亲的帮助下伪造了“应届生”身份。人们也别愤怒,毕竟人们在很多不公的地方都喜欢说“人家三代人的努力,凭什么败给十年寒窗的你?”,人家仝卓两代人的努力,凭什么输给十年寒窗的应届生。要不是仝卓在一次直播中“炫耀”,人们恐怕永远都不知道“应届生”身份也可以修改。不公和特权如果只能凭借当事人的说漏嘴来揭露出来,说明特权已经在他们眼中像呼吸一般自然。再加上屡屡见到的“冒名顶替”上大学的现象,知识确实改变了命运,但你的知识改变的是别人的命运。


这事儿给了大众参与感,但对于特权阶层更具有教育意义。不是说你不能有特权,而是要低调,中国的特权现象不少,特权阶层也挺多,人们也都清楚,只不过大家眼不见为净,媒体几乎不怎么报道,特权阶层人士也清楚自己享受归享受,别在网上刺激到底层人民就行。仝卓的父亲已经被查处,网上一片“仝卓大义灭亲”,“实力坑爹”的嘲讽。仝卓应该很后悔,不是自己做了这事,而是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仝卓父亲一定也很后悔,不是为修改应届生,伪造党员身份而后悔,而是后悔自己地位不够高关系不够硬,不能像翟天临的北电领导一样稳如泰山。


现在能见到不公很不容易,并不是不公消失了,而是越来越习以为常了。北京丰台区最近累计新增病例7例,新发地菜市场和附近的小区已经被隔离,除了多囤点菜,其余恐慌是不必的,复工复产比起面对病毒的形势要严峻得多,这印证之前的判断——我们将长期与病毒共同生活下去。回想起来人们对武汉的歧视和指责,现在的人们敢明目张胆的歧视北京人吗,敢堂而皇之地指责北京人乱跑吗?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正能量了,我觉得这都是三文鱼的错。


首发于个人公众号假装思考(pretendcogitate),同步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