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利班與美國的和平協議雖已簽訂,不過目前的阿富汗政府至始至終從未參與兩方的談判,僅僅需要在和平協議中的阿富汗內部對話時扮演其角色。美國期待看到一個不會對西方國家產生威脅的國家在內部對話後誕生,但其中規範的實施只約束政治行動者,沒有考慮到阿富汗現行的制度規範、社會基礎、和其內部的問題;若想讓阿富汗從戰火中脫離,進而成為一個現代化國家,必須克服這些問題才能不再發生戰爭。

問題一:國家能力不足

現狀:

阿富汗目前的國家全名是:「阿富汗伊斯蘭共和國」,伊斯蘭共和國代表此國適用伊斯蘭法律與古蘭經裡的聖訓,此名稱在不同的地區被不同的穆斯林有著不同的解釋。塔利班政權在2004年倒台之後,目前的政府選擇了伊斯蘭法律作為統治基礎,明顯看出此國的人民有絕大部分都是穆斯林,雖然民族可能不同,但伊斯蘭教可以使人民團結一至。

從阿富汗政府與塔利班的作戰、談判,都顯現其國家能力的不足,甚至難以使其對手認為是接續其政權的合法政府,因為阿富汗政府的民主是表面上的:2019年選舉,總統加尼獲得50.64%的選票、對手阿卜杜拉獲得了9.52%的選票,其中僅計算180萬張選票,加上延遲公布選舉結果4個月,其內部運作就像極了寡頭統治,選舉僅是吸收反對派的聲音,並沒有要釋放任何權力。

成因一:多元民族社會

阿富汗是一個多民族的國家:42%普什圖人、27%塔吉克人、9%哈扎拉人、9%烏茲別克人、4%艾瑪克人、3%土庫曼人、2%俾路支人、1%其他。塔利班統治阿富汗時,曾經迫害過哈札拉人,撕裂族群的和平,而現在的阿富汗政府仍舊國家體制去壓制列居少數人口的民族,因為阿富汗的憲政體制與美國同是總統制,總統制雖然能夠透過總統能力建立一個強而有力的政府,但是總統選舉時所採用的多數決制使人民僅剩下兩個有較高勝算候選人能夠選擇,根本就是只能從兩顆爛蘋果裡挑顆不爛的。總統順利地產生源自於製造性多數的局面,意思就是該總統根本就沒有人民多數的支持;從2019年阿富汗總統選舉來看,僅計算180萬票,不過阿富汗實際人口約有3,800萬人口,180萬人僅代表全境的4%的人口,在塔利班控制的區域甚至無法舉行投票,也同時造成總統是依法選出,異議的聲音卻遠大於支持的人口。

當一個國家的民族是多元時,應不能讓少數權力由某個民族獨佔,否則過不了多長時間,會有其他民族起身反抗,然後推翻政府,壓榨其他之前欺負他們的民族,這個巡環就會一直存在於阿富汗,導致國家無法有良好的發展。阿富汗更應該選擇一個可以包容多元民意的憲政體制,並使政治權力能夠分享給其他的參與者。

成因二:傳統的部族生活

政府的施政能力低落、沒有能力一舉消滅塔利班、在首都喀布爾時常發生自殺炸彈攻擊,這樣的政府不僅是難以對抗塔利班,更是無法完成國民的需求。因為在阿富汗仍保留傳統部落生活,一個地區最有影響力的人物並非省長,而是部落首長、伊斯蘭教士、耆老,西方的民主憲政、依法而治無法適用在依舊把所有事都交由部族處理的地區。

阿富汗卻選了最不能保障他們權益的國家體制:單一制,也就是中央集權制,地方的權力來自中央的授權,不過回頭想,當中央都自顧不暇時,如何去兼顧到省級地區發展?阿富汗選擇單一制而非聯邦制並非不能理解,2004年塔利班政權垮台後,由與美國聯手的北方聯盟建立目前政府,在彼此的共同敵人垮台時,北方聯盟的軍閥們都伺機而動,為了避免讓阿富汗再一次陷入軍閥混戰的局面,選擇單一制能夠讓權力集中化,軍閥們可以在中央政府安插自己的人馬,至少不會引起大規模動亂,而是可以透過遵循集體制定的制度去達到自身目標。

單一制的國家在初期難以達到權力下放地方,一來中央政府害怕自身統治力受到影響,二來害怕地方政府會因自身地區部族首長支持塔利班的理念而倒戈,進一步擴大塔利班的影響力,但若不下方權力,中央也沒有能力將政策輸出到地方,更別說是要求地方部族的支持。

若和平協議完全達成之後,勢必會有一個新政府誕生,屆時是否要選擇一個民主體制會是個值得探討的問題,不過在選擇國家體制、憲政體制時,阿富汗需要去衡量兩項重要因素,以免剛結束內戰的國家再次陷入戰火之中。

問題二:疲弱的經濟

現狀:

經歷長時間的戰亂,阿富汗至今沒有經歷過經濟起飛的階段,大部分的產業仍留在一級產業:農業、礦業。加上阿富汗沒有一個港口能夠用海運將國內商品銷往海外,因此難以做到多數近代國家發展經濟的第一步:出口替代。沒了先天的地理優勢,阿富汗卻是鴉片的生產大國,鴉片作為該國能夠賺取大量錢財的工具,但鴉片的重製需要耗費大量人力的產業,阿富汗反而更期待另一種會從天而降的錢,甚至只要選邊站或做原本就該做的事就能拿到:外援,因為對於西方國家不想牽涉阿富汗境內的事務過深,卻又害怕不干涉其中可能有一天會影響到自身國家的利益,多採取「淺足跡」的方式,透過錢財維持自身在阿富汗的話語權、讓軍閥們願意繼續跟西方國家合作。

影響一:外國勢力能夠掌干涉內政

外援一直是阿富汗中央政府賴以生存的資源,在國家能力不佳之時,又無法收到稅金以維持政府機關時,外援一直是賴以為生的工具,同時代表富汗政府必須被國家社會得到認可,意味外國勢力仍可以繼續干涉阿富汗的內政,雖然在二月簽訂的和平協議有明示到美國、其盟友不得干涉阿富汗內政,但對於一個給予阿富汗補助的國家,要如何什麼都不做,卻還是要把錢掏出來呢?這明顯不符合經濟效應,若不能干涉內政的話,那收益幾乎是零。沒了收益,如何讓西方國家領袖願意補助阿富汗,尤其是新冠肺炎的疫情之後,各國還需重整經濟市場,好讓失業率能在短時間回復,如此以來,西方國家已花費大筆資金補助社會,對於本國的反對聲浪升高,那政客又如何將資金給予阿富汗政府? 

不只是新冠肺炎的影響,從德國極右派的另類選擇黨崛起和川普的當選,可以看出右派的勢力在阿富汗兩個主要的援助國逐漸變大,這對阿富汗不是什麼好事,因為右派最大的特點是自由主義,同時不希望國家花太多錢在外國上,對於川普來說,援助只是一個生意,如果給了錢,我卻得不到任何東西,那是不可能會再給資金的;如果沒有了外援資金,那阿富汗政府也將難以生存下去。

影響二:不利於民主政治發展

沒有了經濟發展,對於阿富汗的民主發展更是不利,因為阿富汗會僅存在富裕階級、無產階級;富裕階級仍然可以透過西方給的援助獲得利益,無產階級只能賺取足以餬口的薪資,在經濟上造成經濟的停滯不前和分配不均,兩者的差異越來越大,反而會造成社會的兩極化對立,在兩者對立的情況下,可能使無產階級時常發動請願、示威,但如果政府無法適時回應他們的需求,那無產階級會找回塔利班的老套路:恐怖攻擊來達成自身的目的。當恐怖攻擊的數量又開始逐漸攀升,有兩個可能。

第一:初建立的阿富汗政府被推翻,恐怖份子取得政權。

第二:國家嚴加審查恐怖份子、追尋其下落,再次展開內戰。

在阿富汗的未來非常有可能先看到一個獨裁國家,再進而從獨裁國家轉型成民主國家,因為一個國家沒有任何經濟基礎時,選擇民主可能會使國家空轉,尤其是阿富汗內戰結束後百廢待舉,又若選擇民主作為政治決策手段,那阿富汗的重建工程不知道會何時才完成? 獨裁國家是對於人權的侵害是無庸置疑的,但不代表獨裁就是暴政。為了使阿富汗能夠在重建之後成功轉型為民主國家,那有賴於塔利班與阿富汗政府的計劃制定,例如將國家的發展分為幾個步驟,當某些作為民主國家的必要因素達成之後,即可開始民主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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